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泼墨文学 www.pmwx.net,欢喜冤家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世事纷更乱若麻,人生休走路头差。

    樽前有酒休辞醉,心上无忧慢赏花。

    为何道慢赏花三个字,只因前一回因赏花惹起天样大的愁烦来。这一回也有些不妙,故此说此三个字。

    且说来时临安一个进士,姓王名羽,官至副使。为官断事分明,不肯擅入人罪,受人私意。可惜这般好官,不曾修得些寿,早早死了。丢了万贯家私,付与孩儿王卞。这王卞长成二十岁,因方才满得父丧,老夫人和氏正要与孩儿议一头妻室,不能就绪。王卞与一窗友柏青,在家中伴读。二人情同道合,契若金兰,终日不离左右。

    一日,正值隆冬天气,后园梅花正发,香气袭人,公子闻之,喜不自胜。便道∶“柏兄,梅花香秀,香气爱人。急宜赏玩,不可错了花期。”分付王化传上夫人,治办酒肴于梅花楼上,与柏相公赏梅。柏青道∶“等得酒来,还有许久,和你先咏一着如何?”二人随步走入花园,见红白相间,清香扑鼻。柏青道∶“对此名花岂无留赠,不免作词数句,以助奇香。”王卞取了纸笔写道∶佳卉放春,早花破冻。疑绵不暖,似玉而寒。瘦影楼窗,谁奇一枝绿萼;繁荣满树,忽看万里白云。昏来月解写真,晓起香为薰魄。灯怜韵胜,雪其神孤。皎洁铅华,不向阳春斗美;凄凉心事,纵教结子犹酸。真如淡服靓妆,奚减倾城嫣笑。尔乃天气薄阴,寒风不劲,东郊北郭,靡不看来。

    古驿颓垣,皆经咏遍。更阑人散,香魂与鹤相关。朝出暮归,幽事为花不彻。帐助高人之梦,额成公主之桃。枕上春怀,琴边诗典。仙去尚合,暗惜折来。何以为情,是用银车玉桂,都寻歌舞名园。岁暮天涯,总立乡园公案。忍教笛怨,更诉东风,赖是酒醒,能消落月。安得并刀三尺,割去罗浮半边。季冬望日,王卞戏书。

    柏青接过手来看,称赞不已。须臾列下酒肴,四面开窗,清芬满座。二人正方坐下,王化报道∶“苏李二相公来拜。”王卞道∶“可请来同坐。”柏青将梅花词笼入袖中。四人相见。四下坐开面饮。吃至半酣,苏友道∶“自古说道,遇饮酒时须饮酒,得高歌处且高歌。今日对此名花,岂堪默饮。久闻柏兄丝竹高于千古,若操琴恐手冷,求弄笛一番,不致梅花冷落。”柏青道∶“取笛来。”须臾笛到。拿在手中,调得纯熟,吹将起来。清新可爱,真个玉笛一声,柔肠三断。

    正吹得清亮,只得听呀的一声响,各人一看,恰是墙边伴花楼上,开了两扇窗榻。只见两个美人,欲笑含羞,侧耳指说。掩掩遮遮,动人情兴。那柏青放下笛,立起身来对看。王卞急止曰∶“不可,此乃白年伯之女。你今轻薄他,老伯闻知,成何体面。”苏友道∶“我闻白先生,只有一位令爱,缘何有二位?”李友笑曰∶“他也道,我闻王公子止有一人,缘何倒有四人!”各人大笑起来。柏青道∶“他女人家偷我梅香。”苏友曰∶“还是你吹萧引凤。”大家又笑。王卞道∶“他特来听你妙音。反不凑巧,快坐了,吹与他听。莫教他扫兴而返。”柏青又吹起来。二女人听了,欢喜自如。原来白小姐听见吹萧,侍女花仙,再三要小姐同来,故此开窗而听。小姐道∶“吹萧的是何人?”花仙错认道∶“正是王公子了。”小姐道∶“进去罢。”花仙道∶“说了王公子,便要回去。”小姐道∶”休胡说。”竟自去了。花仙独自又看一回,竟不关窗,也自进去了。

    天已将晚,各人痛饮一回,俱各醉了,一齐下楼。各人散别。柏青回房欲睡,又记着白家窗子未关,放心不下。拿了笛与王化道∶“我因睡不着,再去看看梅花来睡。”王化道∶“外边风冷。”柏青道∶“不妨。”他竟至墙边一望,楼窗还是开的。他便坐在墙边假山石上,取笛又吹将起来,花仙正走上楼,打点伏侍小姐去睡,听得笛响,想道∶“王公子浑了,我趁小姐未曾上来,待我妆做小姐,唤他一唤,弄这书呆,看他怎样疯颠。待我笑笑儿着。”便靠在窗槛上,轻轻咳杖了一声。柏青见了,喜出望外。他朝着窗一个大肥喏。花仙笑道∶“待我哄这书呆。”偶然袖中带得黄柑一枚,掷到柏青身边。连忙拾起一看,好不欢喜,急向袖中去摸,恰有青果数枚,待要丢上去,恐轻小打不到。道有了,摸着《梅花赋》,将几个青果,包做一包,丢入楼窗。恰也有些凑巧,竟投在楼板上,响了一声。花仙捡了,正要打开来看,只听得叫唤,花仙应了一声,关了窗,竟去了。柏青见闭了窗,如失了珍宝一般。正在痴迷之间,只见王化走来,叫道∶“相公,夜深风冷,且去睡罢。”柏青把楼上望了一望,竟进书房。又把那黄柑在灯下看了又看,竟自着迷一般。正是∶只因世上美人面,坏却人间君子心。

    坐至三更,方自上床睡,兀自梦中几番惊叫。

    且说花仙睡到次早起来。到密处打开包儿,看见几枚青果,取来袖了。打开字儿,从头一看,是一篇《梅花赋》。想到小姐倒喜词赋看,只说风吹到楼窗口,拾来的,与他看看也好。将来笼了,自己去梳洗,伏侍小姐。一应完了,小姐道∶“今日绣花手冷,做什么消遣方好?”花仙往袖中取出花笺,放在桌上道∶“看看如何?”小姐从头看遍,见王卞戏书,问花仙何以到此,花仙道∶“旋风刚刚吹送到楼窗槛上,我见了,取来的。”小姐道∶“王公子倒也是个清品,不枉了缙绅家子弟。”花仙道∶“小姐,昨晚笛声哀怨,也不减鹤唤猿啼,何不也做一词消遣,有何不可?”小姐道∶“这也使得。”即浓磨香墨,展过花笺,写道∶梅花吐秀。羌笛传香,此时倦客登楼,何处邻人邀笛。悲从气出,宁知失志之流。巧作龙呜,纵是从羌而起。萧条杨柳,早已惊秋。历乱梅花,非同寄远,而寂聊清商之节,纤妙绿水之音。河内故人,赋成怀远。平阳逆旅,奏是思归。猿臂引而猿吟,鹤胫次而鹤唳。岳阳楼上,春心飞满洞庭;扬子津头,别泪多如江水。况玉钗敲断,铁马嘶残。思妇琐窗,恨计程之未到。征人沙碛,托梦以相求。便是一声,已堪肠断。那禁三弄,更入花来。故虽郭氏长生,魂随东女。石家宋伟,怨切赵王。为寂寂之歌,作鸣鸣之调。城精犹能有意,山鬼讵独无情。岂若名利不关,麦陇骑归日暮。岁时作乐,杏花叫彻天明。信口无腔,未涉采菱延露。横吹相和,不离野曲林歌。非惊多愁少睡之人,何有感慨悲歌之泪。

    写罢看了一回。花仙拿了一杯茶来,送与小姐。折了《梅花赋》,递与花仙∶“不可与宜春这丫头看见。”花仙接了,道∶“晓得。”

    且说柏青,到次日天未明,就假做看梅花,就去看楼窗子。一日走上几十次。

    到晚又同了王卞,将晚酒摆在花楼上吃。将笛又吹上几回。这晚,花仙伏侍小姐在下边吃晚饭,故不曾开窗嗅他。柏青吹了一个黄昏,不见动静,进房睡了。次日又去,不住的走。

    其日王老夫人着孩儿往娘舅家探望,王卞到书房,别了柏青道∶“小弟探亲,恐今日不回,有失奉陪。”柏青道∶“请便。”王卞去了。柏青倒快活起来。未到晚,老夫人打点晚饭出来。王化接了,摆下。柏青道∶“可摆在梅花树下,待我对花而饮,不然没兴。”王化只得掇了桌儿,摆在树下。他便自饮自筛,自吹自乐。

    天色晚了,花仙又上楼伏侍。听见笛响,他走到后边,把窗开了一看,只见柏青一人坐着吹萧。花仙道∶“闻这王公子,年过二十,尚无妻室。想因孤枕难熬,前晚嗅坏了他。故夜夜在此着魔,待我再咳杖一声,看他怎么。”便杖了一声。柏青抬头看见小姐在窗前杖响,大了胆,朝著作一个深揖。花仙故意将手招他。柏青看着这样高楼,如何可上。心上急了,连忙去把花楼梯子,重重的拿了,靠着墙,竟走上来。花仙见了,笑道∶“明日罢。”忙把楼窗关了。柏青听见说明日罢,走了下来道∶“好了,今日进去,一定是明日了。”他把梯子竟不掇开,自家欢天喜地的吃了几杯酒,拿了萧,到书房歇了。王化收拾残肴剩酒,也不知楼梯一事,竟自睡了。

    柏青一夜无眠,到次早,坐在书房细想道∶“白小姐为何一见留情,十分有意,他多分疑我是王公子了。况有梅花赋上边王卞名学,故此容易。徜若今晚侥幸,只可将机就计方可。徜若说出本姓,变卦起来,倒不便了。”准备了一日,几十次走到园中。王化见他不住走,且说他着了花魔,再不知花仙一段情由勾引至此。

    未晚之际,公子不回。夫人照每日规矩,次第将晚酒送出。王化也不问,竟依前排在梅花树下。柏青拿了这管笛,又如昨夜吹将起来。这晚恰好宜春上伴花楼,耳内听得园中吹响,他便开了楼窗一看,只见一个戴飘巾绒服的后生,拿管笛儿吹着。宜春这丫头,极口快的一个丑货,便朝着柏青,不管一些好歹,乱叫道∶“再吹个我听”。柏青着魔的了,只道叫他,丢下了笛,竟上楼梯。宜春见了,动也不动,不住的看着。柏青竟至窗口,与宜春打个照面。宜春叫道∶“王相公,上来何干?”柏青见叫王相公,知是侍儿口角,便起疑心,在这晚是十八了,月色已上,仔细一看,十分丑恶。便朝着宜春面上道∶“啐,真着鬼了。”便下梯走。宜春见他啐了一口,便恼将起来道∶“我好意叫他,只道他要这物件,问他为何啐我一口。”想道∶“是了,大分是花仙在此,与他有了情。故有梯子靠墙,只道我是花仙,上来勾当。见了我这般面貌,有些不如意,便奚落我了。不要慌,待我在老爷面前,搬他一场是非,方知我的手段。”说罢竟进去了。

    且说花仙上楼,鬼窗儿开了,心下想道,何人开的窗。一望,只见王公子在那里坐着,花仙想道∶“这呆子只管在此,恐后来被外人知道,怎生是好。不免生一个计较,绝了他念头方好。”正在那里想计,不想柏青早已看见正是小姐在窗口隐约,竟上梯来,不想下面叫响,花仙应一声去了。柏青走到楼上,见是一个空楼,他悄悄又走到前边一望,方见小姐卧房在前楼。他不敢放肆,道千辛万苦,上得楼来,难道又去了不成。小姐虽然下去,免不得就来,不免在此榻上睡下等他便了。

    且说王化见夜深了,不见柏青,叫了几声,又不见应。想道大分进书房去了。

    收拾完备,竟往厨下料理。

    这宜春见白公独在前厅看月,他走到白爷前道∶“老爷,宜春在小姐后楼,拾了两张字儿,花花绿绿,不认得。送老爷看看。”白公接下,倒外书房灯下一看,见《梅花词》。是王卞写的。《笛赋》乃女儿笔迹,大怒。叫宜春,宜春恰好又往后楼去看那窗子关也未曾,早在榻上看见王公子,吃了一惊。连忙又至白公书房。

    恰好叫着,道∶“来了。”白公道∶“你可知来什么?”宜春道∶“老爷问。不得不说了。恐夫人小姐要见怪,故不敢说。”白公是个谨慎的人,道∶“不妨。我不与小姐夫人知道便了。”宜春道∶“老爷,这两张纸,是小姐与花仙藏好的。道不可与宜春知道。我听见了,故此偷来的。上边想是写我的,不必说了。方才后园王衙笛响,我去开窗一听,只见王公子傍了墙,走到窗前。见了我,啐了一声,又下去了。方才去看楼窗,如今他倒高卧在伴花楼上,打酣着哩”。白公吃一惊道∶“小姐在哪里?”宜春说∶“小姐与夫人在房里,宜春不曾上楼。”白公心下想道∶“大分小妮子与王卞做下一手了,不必言矣。若一撩乱起来,非惟有沾家门,亦且官箴坏了。且住,我想王卞大胆,竟上楼来,也非一次了。律有明条,夜深无故入人家,非奸即盗。登时打死勿论。也罢,我有家人王七,心粗胆大,以杀伐为儿戏。趁此机会,杀了他,把他尸首放在他自己园中。他家又不知是我家杀的,一来绝了后患。二来不露缙绅之丑。此为上计。”叫宜春∶“快唤王七来讲。”

    去不移时,王七来见。白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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